關於 The Cranberries

今天知道的消息,樂團Cranberries(小紅莓)的主唱Dolores O'Riordan過世,
人本來會死,各種驚訝與不捨顯得矯情,
而我想懷念她的音樂。

先聽第一張專輯(1993)中第三首歌Sunday,
我蠻喜歡這首歌,但被專輯中其他歌的光芒掩蓋,





第一張專輯Everybody Else Is Doing It, So Why can`t We?有12首歌,
最亮眼的一首當然是Dreams,這首歌可說是近代影響華語音樂最多的一首歌,
而Cranberries是影響華語音樂最大的樂團,怎麼說呢?

王菲(之前名為王靖雯)曾模仿Dolores O`Riordan的唱腔詮釋許多華語流行歌曲,
1994年的歌曲「夢中人」如果不是翻唱Cranberries - Dreams (1993),
那就是世上最大的巧合,



王菲總算以這首歌竄起,
接著推出一連串歌曲或多或少模仿Dolores O`Riordan的唱法,
主要特點在於樂句尾音時的共鳴位置,與高音時的唇齒音與口氣,
這樣的唱腔在華語樂壇造成轟動,
許多人是先知道王菲才認識小紅莓的。

這首「誓言」是竇唯風格的旋律,加上Dolores O`Riordan特色的唱腔,相當好聽。

這樣的腔調一時成為顯學,至今(2018)仍到處可聞,
在各種樂風裡氾濫得莫名其妙,我懷疑有多少人知道始自Dolores O`Riordan
任何對自己聲音沒有想法的女主唱,
很容易就冒出那樣的唱法,相當倒胃口。

華語音樂要在音樂性與藝術性建立識別,
還有一段路要走,從過去到現在都是。

說回Cranberries,當初風格被歸類在另類搖滾(Alternative Rock),
其實「歸類」這動作是為讓樂評有飯吃,以及讓盲目的聽眾找到安全感而存在,

Cranberries的音樂裡,毫不掩飾愛爾蘭傳統聲響,
創作過程中將這民族元素與Band Sound調和,
恰到好處的比例,沒有傳統音樂的土氣,
聲音既現代又特別,同時能喚起聽覺印象中的特定符碼;

編曲的結構,以沈穩流暢的節奏做底部,沒有什麼花俏的過門,
單純、專注在讓每個敲擊的顆粒紮實而巨大;

低音吉他(Bass)的聲線綿密地與鼓聲附著在一起,
這樣的概念相當傳統,幾乎是教科書裡的樂團編曲,

高音聲部除了合成器、弦樂聲響之外,
吉他的音色亮、單薄清脆,
以大量的空間系效果(以現在標準來說已不算大量)
開闢出巨大、冰涼的空間感,
歌曲進行中,以吉他的收放做出段落的區隔與起伏,
這是他們慣用的手法。

如果要選The Cranberries的專輯來收藏,
除了第一張Everybody Else Is Doing It, So Why can`t We? 之外,
第二張專輯No Need To Argue(1994)也蠻推薦,
我最喜歡第四張Bury The Hatchet(1999)

其他作品並不是不好,
但時代繼續在走,主流偏好已轉到其他目標,
熟悉主流音樂市場操作規則的人能明白,
為了維持獲利成長,市場操盤手設定方向,再尋找炒作的目標;
The Cranberries本是市場預期之外的樂團,
能殺出重圍並發揮影響力已不容易,

演算法全面控制商業音樂界的A&R(Artist and Repertoire)系統(註)
成名的音樂家容易遇到的問題,The Cranberries也遇到了,
「如何持續產出符合市場期待的作品,並讓聽眾維持新鮮感」
一直是個迷思,使得大部分音樂家栽在這陷阱裡,
並就此把自己玩掛。

The Cranberries 之後的作品To The Faithful Departed(1996)中,
聽得出這樣的掙扎;
但在下一張專輯Bury The Hatchet(1999),
他們擊敗自己,逬發出巨大的創作能量,
贏得我的尊敬。

這張專輯比起他們最早兩張在市場獲得巨大成功的作品,
存在感更加巨大,大到難以忽視,
製作技術也顯著進步,
音樂風格不但圓融流暢,攻擊性更加強烈,
愛爾蘭氣味較之以往更濃烈一些,樂團節奏與音色更強勁,
歌曲之間的層次感也變得豐富,
Dolores O`Riordan的吟唱細膩迷人;

了不起的藝術家總是能在眾目睽睽下達到巔峰之後,
吞下挫折破繭而出,將聽眾的想像力帶往全新的境界。

Animal Instinct這首歌裡,Dolores O`Riordan溫柔地唱一首強勁的歌曲,
精緻而多層次的反差使我印象深刻

另外「Loud And Clear」、「Promises」這兩首歌更是讓人感動,
無論是錄音室版本,或現場,都巨大到難以招架。

1999年The Cranberries在巴黎的演唱會是一場值得推薦觀看的演唱會,
是我「很希望也在那兒」的演唱會之一,

聽聽Loud And Clear在當時現場的版本,會讓人腎上腺激烈作動

更想讓大家聽的是Dolores O`Riordan一場不怎麼成功的演出,
2017年在倫敦,因為監聽狀況不佳,樂團速度掌控得不太好,
直接走到外場喇叭旁 唱,好能聽到自己聲音,
即使狀態不佳也不放棄把表演做好,
永遠把音樂放在第一位,
而非顧全演出姿態,

這是我所鍾愛的現場演出魅力,
你可能會看到天時地利人和匯聚出的動人能量,
也可能感受到音樂家的精神力量與人格特質,
感謝Dolores O`Riordan,這麼才華洋溢、美麗、專注而有個性的人,
留下這麼多精彩的錄音與現場演出持續感動聽眾。






(註)A&R用傳統的話說,即星探,90年代後漸為電腦演算法所取代,
全球最大的前幾名唱片公司,都以統計數據來尋找獲利可能最高的目標(藝人),
過去橫空出世的創新風格將不再出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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